三眼哮天录作者狸猫微博 植根传统文化,神魔漫画宇宙离国漫爱好者们已经不远了

植根传统文化,神魔漫画宇宙离国漫爱好者们已经不远了

​《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火爆,让人看到了神魔类题材的巨大潜力。今年春节档,又将有一大波改编自中国古典神话、名著故事的神魔类动画电影上映。

漫画《妖神学院》海报

可以预见,未来几年,神魔类题材将是动漫行业的热点。作为国漫头部企业,小明太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趋势,并在很早前就开始从调研策划、内容打造、平台运营、产业开发等方面全方位布局,聚焦神魔漫画,打造了《妖神学院》《沉舟录》《山海异兽录》《西游释厄传》《三眼哮天录》《天禁降妖录》《三界降魔录》《寻仙记》等一大批优质内容,神魔宇宙之形初显。

漫画《沉舟录》海报

当然,小明太极并不是盲目进入这一市场,而是提前做了充分准备。小明太极通过挖掘大数据发现,平台的年轻用户特别是00后对中国传统故事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因为他们也是看着《封神演义》《西游记》《山海经》《聊斋志异》等名著长大的,很多“神仙精怪”都耳熟能详,这无形中在题材上就降低了阅读的门槛,为神魔漫画带来了庞大的受众基础,使这类作品破圈传播的可能性更大,也因此具有极大的开发潜能。

以《山海经》为背景创作的《山海异兽录》中的夫诸

有了前期充分的市场调研,小明太极在神魔漫画的内容打造上就更加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目前,小明太极旗下神魔漫画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名著直接改编的作品,另一类是在传说、神话基础上延伸想象的作品。

前者通常是在公版IP的人物设定、故事情节基础上,融合现代元素进行二次创作,代表作品有《西游释厄传》《封·禁神录》《山海异兽录》等。当然,改编并不是对原著简单照搬,而是在充分理解且保留原著内核的基础上,用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形式去重新演绎故事,塑造情节,满足现代人的喜好。

漫画《西游释厄传》海报

根据《西游记》改编的《西游释厄传》就是其中的诚意之作,讲述了身世为谜,从小被寺庙高僧收养的陈玄奘,因性格顽劣,在少年时期酿下大祸。为克服这件事留下的心理阴影,他毅然剪去长发皈依佛门,而后更是冒越宪章,私出边关西往天竺求取大乘佛法,以求内心解脱的故事。

《西游释厄传》保留了原作“西行取经”的主线,将着墨的重点放在少年的成长和不断变化的人际关系上,令读者感到耳目一新。这部漫画自上线以来,仅在看漫画平台就累积了6.6亿粉丝,收获好评无数。

漫画《西游释厄传》的评论

相较于公版IP改编,在传说、神话基础上延伸想象的漫画就更多了,代表作有《龙王妃子不好当》《摩耶·人间玉》《绝色小蛋妃》等。这类作品将中国人十分熟悉的龙王、星君、阎王等人物搬进漫画,并通过形象设计、性格塑造、情节设定等让其变得更“接地气”,更符合现代年轻人的审美,从而深受年轻用户的喜爱。

漫画《龙王妃子不好当》海报

这类作品以《龙王妃子不好当》为代表,该作品讲述了被救命恩人送给恶龙和亲的少女韶岚,身怀刺杀恶龙的任务,却在完成任务的途中,一步步陷入夫君的宠溺中无法自拔的故事。

截止日前,该漫画在看漫画平台上有14.1亿人气和797万日活,是神魔漫画的头部作品,

《龙王妃子不好当》在看漫画平台上的数据表现

无论是改编名著还是延伸创作,这些优质作品都极大丰富了小明太极旗下内容矩阵,在满足不同人群阅读需求的同时,也为漫画这一新兴行业增添了传统文化的厚度。

当然,在不断发掘优质作品的同时,小明太极也没有忽视内容的运营,各大平台一方面通过内容细分对神魔类作品进行聚焦和引流,读者可以通过导览、推荐和评分,快速找到自己喜欢的作品;另一方面,平台也为优秀作品开设专题,定期推送高质量内容,从而促进用户活跃度,增强粉丝粘性。

看漫画平台为《伏魔天师》定制的专栏内容

以看漫画平台为例,其推出了“分享得经验和虚拟币”运营机制,用户在阅读到喜欢的作品时能实时快速分享,这对于促进作品突破圈层,在各大平台进行裂变传播,并有效提升优质漫画的人气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用户从看漫画APP分享作品到微博

在这些优质作品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小明太极就会着手进行全产业链开发,《三眼哮天录》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

由刘飒编剧、狸猫主笔的《三眼哮天录》自2011年9月开始在《飒漫画》连载,故事围绕着被太上老君报复而转生成女孩子的杨戬展开,即便是女儿身,热血善良的杨戬依旧不忘初心,下凡除妖,力求解决不同种族之间的分歧,表达对生命应平等相待的道理。截至目前,这部作品在看漫画平台上累积了102亿人气,续作《三眼哮天录·天神归位》也取得了不错的反响,仅仅只更新7话,人气就达到3.2亿。

《三眼哮天录》在看漫画平台上的数据表现

现在,《三眼哮天录》的同名动态漫在爱奇艺平台也已经上线两季,单集热度近3000,在用户间取得了不错的口碑,视频渠道也大大增加了《三眼哮天录》这类经典神魔漫画的曝光量,为后续的动画、影视开发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眼哮天录》动态漫

在衍生品开发上,小明太极也全面发力,小到头像壁纸,大到实体周边,覆盖了多个领域和渠道。其中由《三眼哮天录》官方授权的COS服装就吸睛无数,受到漫画粉丝的热捧,有效提升了作品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三眼哮天录》联动三分妄想打造的COS服装

毫无疑问,在神魔漫画领域的探索,小明太极不会止步于此,未来,小明太极将会持续扎根传统文化,孵化更多精品漫画内容,并联动上下游企业进行全方位产业开发,从而构建自己的神魔宇宙,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

杨戬vs孙悟空,猴子早期竟是个lsp?

大家好,这里是比斯努的新专栏【漫慢谈】。

之前的【星之印】&【奇妙塔罗】专栏我们总是受限于固定的话题里,这次我们将跳脱单一的框架,以漫画为引,侃天说地。无论是神话异象、牛鬼蛇神、或是漫圈八卦,都有可能在每周六一一与大家见面。ヾ(●´∀`●)

那么本栏目第一回,则是来与大家聊聊,中国古代知名神话人物杨戬与孙悟空。

飒飒的小读们对于二者的了解可能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飒飒的知名漫画《三眼哮天录》,其中杨戬与悟空作为漫画中的重要角色,有着非常多的对手戏,除却情感层面,二者也不乏打斗场景,可惜多次被外界打断,至今看不出太明显的胜负。

在此前比斯努对狸猫老师的采访中也可见[戳此处查看],在《三眼哮天录》的世界观下,各个时期段的杨戬与悟空(以及蓝 )实力程度是不一样的,硬要说的话是平手,不过论撩妹还是杨戬更胜一筹 。那么在古代神话传说中又是如何呢?

01. 不为大众所熟知的部分原型出处

谈到“杨戬”与“孙悟空”,大部分人熟悉的应该都是名著《西游记》《封神演义》之中的人物,大众认定、甚至基于此进行二创改编的角色也大都源于这两部小说,但其实二者都并非是这两个人物的最早出处

不同的出版社有不同的封面

虽无法明确溯源,但在明代吴承恩所著《西游记》之前,宋代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 中便同样描绘了一只号称“齐天大圣”,并且法术高强、变化多端的猴子,甚至还有“三兄弟”。

且说梅岭之北有一洞,名曰中阳侗,洞中有一怪,号曰白巾公,乃猢狲精也。弟兄三人:一个是通天大圣,一个是弥天大圣,一个是齐天大圣。小妹便是泗洲圣母。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能降各洞山魈,管领诸山猛兽,兴妖作法,摄偷可意佳人,啸月吟风,醉饮非凡美酒,与天地齐休,日月同长。

—— 《陈巡检梅岭失妻记》

在此后,这所谓的“三兄弟”在元代杂剧《西游记》 中同样登了场,只不过“通天大圣”成了大闹天宫、与唐僧同去取经的角色,“孙悟空”这个法号也在这部杂剧中诞生,而我们所熟知的《西游记》很大部分的剧情确实是顺延、改编于这部杂剧

相同,杨戬的原型最早也不是《封神演义》,诸如我们上文提及的比《封神演义》所著较早的明代《西游记》,都已经有了“二郎真君”的存在,只不过在文中并非主要角色,而《封神演义》的世界观则给予了二郎神确切的生平以及名字,即是“杨戬”。

据悉二郎神文字记载最早见于唐代 ,唐崔令钦《教坊记》就收有《二郎神》词牌,说明唐代已经出现名为二郎神的神祗,而在漫长的衍变中二郎神逐渐衍化出了三种身世。

身份其一是官方儒家的李二郎(李泰,又称李昱), 是古蜀国治水功臣李冰的二子,当时协助李冰修筑都江堰,都江堰的二郎神庙祭祀的便是这位二郎神。说个冷知识,“二郎腿”的起源便是旧时这座二郎神像,所以“二郎腿”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二郎神的坐姿”,现在再跷下二郎腿是不是顿时感觉很有逼格。

《元史》记载称李冰其子二郎神

身份其二是宗教道教的赵二郎(赵昱,又称赵煜) ,隋朝,嘉州太守,最著名的就是他斩杀蛟龙的事迹,在《嘉定府志》中百姓们感戴赵昱的恩德,在灌江口立庙奉祀他,便有了二郎神比较著名的俗称:“灌口二郎”。

身份其三是民间氐羌的杨二郎(杨戬,部分地方志又记作杨煜) ,作为仙凡之子担山赶日,劈山救母的故事威名远播。在这里要提及的是,中国古代神话故事非常多样繁杂,“劈山救母”的故事既有二郎神版本亦有沉香版本 (据传沉香版本较早,但已失传),其实在早期谈及劈山救母多是指二郎神版本,只不过在之后因为动画&电视剧《宝莲灯》的影响,沉香版本的流传度便盖过了二郎神。

1999年常光希执导的动画《宝莲灯》

02. 早期的猴子原型竟然是个lsp?

在漫画《三眼哮天录》中,喜欢撩妹是杨戬一大特点。但实际上在古代种种记载中,二郎神的形象基本符合清心寡欲这一特征 。在亲情上他是个大孝子,可在爱情方面除了电视剧里会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线,实际的相关描写基本没有,不愧其清源妙道真君的称号。

那真君的相貌,果是清奇,打扮得又秀气,仪容清俊貌堂堂。

—— 明代吴承恩《西游记》

与中国神话人物代表孙悟空不同,二郎神,或者说封神的IP衍生都尚不算多,近日继《哪吒》后上线的《姜子牙》争议纷纷,彩条屋影业的封神宇宙能不能打造“中国版的漫威”还是个未知数。

且论这些不谈,在不算多的改编中,让人有深刻印象甚至常常被拿来当做二郎神范例的便是焦恩俊在《宝莲灯》中所饰演的形象,长相仪表堂堂,个性傲骨雄天,是位极好的“天庭武将”,气质上相当迎合真君,也是比斯努非常喜欢的一版杨戬(暴露年龄系列)。

而孙悟空,除却我们熟知的明代《西游记》,里头是位荤腥都沾不得的猴子,其实早期原型竟然大都是名副其实的“流氓”。

上文提及的原型其一元杂剧,虽然同为活得恣意潇洒的猴子,但杂剧中更甚,前有拐金鼎国公主当作老婆,后有调戏女儿国国王,就连大闹天宫的契机都是为了哄老婆开心,是不是莫名有种人设崩塌的感觉。

“我天宫内盗得仙衣、仙帽、仙桃、仙酒,夫人快活受用。"

—— 元代杂剧《西游记》

甚至《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的齐天大圣也是个爱强抢民女的猴子,看来在古代,猴子这一形象在某种程度上跟“好色”捆绑在了一起。在此不得不感慨吴承恩老师所著《西游记》在前期给猴子的形象进行了很大程度的制约,否则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名号或许现在都要大打折扣了。

当然我们漫画《三眼哮天录》的悟空也是只正经猴,是只就算起了色心也没有色胆的小怂猴。大家可别代入觉得幻灭了哦~

漫画《三眼哮天录》杨戬&孙悟空

03. 英雄惜英雄也不乏是个好说词

对于孙悟空的实力,想必不管是从经典的电视剧《西游记》,还是各种其他IP衍生,大家都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七十二般变化、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的法天象地等等。

悟空有多强?至少在《西游记》版本中,就比斯努看来,能超越他的应该最多就十位有余。

轮排名,悟空应该可以算第三档上游。

第一档战力天花板:三清、如来

三清指的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太清即太上老君,不要被他小老头看似无能的形象误导,他可是道教始祖,造物主般的存在,别看他曾被悟空“摔出了倒栽葱”,但其实力应在如来之上,只不过为人低调,可能是境界不同而表现出的大智若愚;

从左到右: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

第二档:玉帝(实力存疑)、镇元子、观世音、以及一些不怎么出面的世外高人(例如菩提祖师等) ,悟空的实力目测仅次之。

而杨戬,《封神演义》中的他是玉鼎真人的徒弟,阐教第三代,元始天尊的再传弟子,使用的是阐教神功“八九玄功”,并从中习得纵地金光、腾云驾雾、七十二变、元神出窍、金刚不坏等法术 (和悟空某种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封神演义》中杨戬基本是个救场型的角色,很少败战,是封神榜上肉身成圣的7人之一(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和雷震子),也是最受读者服气并且更愿意将他视作“肉身成圣第一人”的人,姜子牙曾给予他最高奖谕:“智勇双全,奇功万古”。

漫画《封·禁神录》中的封神榜

这样两个人的武力值到底谁强谁弱?其实在不一样的小说世界观下,对比没有多大意义,不过在某些小说剧情中倒是有几次“同框”,可以作为对比的依凭。

元杂剧《二郎神锁齐天大圣》的故事中 ,二郎神的实力是能够轻松击败前文所说的悟空原型其一“猴子三兄弟”的;而明代《西游记》中 ,二郎神奉玉帝旨意擒孙悟空,二者不分伯仲的斗法,倒是衍生出各种说词,这原因就在于二郎神虽然在后期擒获了孙悟空,但靠得是“群殴”取胜。

——太上老君往下丢的金刚琢法器砸到了猴子天灵,摔倒的时候被二郎神的细犬(西游记中还未有哮天犬这称呼)扯了一口子,随后才被七圣捆住,穿了琵琶骨降服,某种程度上确实让人觉得二郎神有点“胜之不武”。

《三眼哮天录》与悬幽大战时使用的金刚琢

但骄傲如齐天大圣,甚至在得知花果山都被二郎神烧了之后,嘴上却还是对二郎神相当敬重,称其为“显圣大哥”,并说自己“受其降服”,可见他对二郎神的实力还是相当认可的。

行者仔细观看,乃二郎显圣领梅山六兄弟,驾着鹰犬,挑着狐兔,抬着獐鹿,一个个腰挎弯弓,手持利刃,纵风雾踊跃而来。行者道:“八戒,那是我七圣兄弟,倒好留请他们,与我助战。若得成功,倒是一场大机会也。”八戒道:“既是兄弟,极该留请。”行者道:“但内有显圣大哥,我曾受他降伏,不好见他!你去拦住云头,叫道:‘真君,且略住住,齐天大圣在此进拜。‘”

—— 明代吴承恩《西游记》

所以何必争个高低,英雄惜英雄也是个不错的说法。

值得一提的是《三眼哮天录》中杨戬与悟空之间的间隙也是源于杨戬火烧花果山,虽说在漫画里不知真实与否,但在《西游记》里是确有此事,不过不知目的为何。

但比斯努还是希望《三眼哮天录》中二人能早点解开误会,回到以前肝胆相照、放达不羁的日子,因为要知道,每个相伴的人都是无法替代的。

好了,本回我们就讲到这,对于杨戬和孙悟空大家有没有更深的了解呢?如果你们有看的内容,可以评论告诉比斯努,我们下周六见~

报答几个烤薯的恩情, 我从书生到将军, 却被告知恩人是幻影

剧烈的咳嗽将江柏从一片混沌中拽了出来。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和朽木交织的屋顶,一缕微光从破洞中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这里是……哪里?】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支离破碎。最后清晰的画面,是在西南边境的热带雨林中,他为了掩护小队撤退,引爆了最后一颗高爆手雷,与数名追击的雇佣兵同归于尽。那种被冲击波撕裂的痛楚,此刻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他动了动手指,触感却异常虚弱。这不是他那双布满老茧、能轻松组装任何枪械的手,而是一双苍白无力、骨节分明的手。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到极致的土坯房,除了一张随时会散架的木板床,就只有角落里一个豁了口的陶罐。

【我没死……但是,这身体不是我的。】

陌生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涌,属于一个叫“沈青梧”的年轻书生。家道中落,进京赶考途中遭遇劫匪,被打成重伤后扔在山野里等死。

就在沈青梧意识弥留之际,一个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发现了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他这个累赘拖回了山脚下这个废弃的猎人小屋。

她把身上仅有的一张麦饼泡软了,一点点喂给他。她去山里采来草药,笨拙地捣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她叫白苏,是附近村子的孤女,自己都食不果腹,却固执地分了一半活下去的希望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沈青梧的身体终究是没撑住,在某个深夜里咽了气。然后,江柏的灵魂占据了这里。

“白苏……”江柏,或者说现在的沈青梧,沙哑地念出这个名字。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最后执念——那份无以为报的恩情。

他欠她一条命。

江柏,前世为国尽忠,今生……他要为自己活一次,也要为这个叫白苏的女孩,还上一份天大的恩情。

他挣扎着下床,身体的虚弱超乎想象,走了两步就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土墙,大口喘息,目光却锐利如鹰。他打量着屋子,白苏应该已经走了。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个烤得焦黑的野薯,旁边还有一个盛着清水的竹筒。

【这是她留给我的……她自己呢?】

江柏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世界,一个孤女能活下去已经不易,她把最后的食物都留给了他。

他走到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外面是连绵的青山,空气清新得让他这个吸惯了雾霾的现代人有些不适。他凭借着脑子里属于沈青梧的零星记忆,辨认出这里大概是大靖王朝的青州地界。

白苏曾无意中提过,她的家乡在遥远的云州。她是被逃难的父母带到这里的,父母死后,她就成了孤儿。

“云州……”江柏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眼神逐渐坚定。

**找到她,报答她。**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目标。

但这具书生的身体实在太弱了。江柏花了三天时间,才勉强适应了这副躯壳。他利用自己特种兵的野外生存知识,在山里设下简易的陷阱,抓了几只野兔和山鸡,总算补充了些蛋白质。又寻了些能食用的野菜和菌类,身体才慢慢恢复了气力。

半个月后,他已经能轻松地在山林间穿行。他一身青色儒衫洗得发白,但身形挺拔,眼神沉静,完全没了当初那个病弱书生的模样。

他需要钱,需要盘缠去云州。他将猎到的皮毛拿到最近的镇子上换了些铜板,又买了一份最简陋的舆图。从青州到云州,路途遥远,足有数千里之遥。沿途不仅要翻山越岭,还要经过几处因战乱而变得格外凶险的地界。

【这趟旅程,不会轻松。】江柏心里清楚。

他没有急着上路,而是用换来的钱买了盐、铁锅和一把趁手的柴刀。柴刀在他手里,比寻常人的剑还有用。他又在山中选择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体能恢复训练。负重奔跑、攀岩、力量训练……这些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具身体的底子虽然弱,但年轻,恢复得很快。一个月后,沈青梧的身体里,已经藏着江柏那颗坚韧如铁的军魂。

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清晨,江柏背上简单的行囊,腰间别着柴刀,走出了这片给了他新生的大山。

阳光穿过林间,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目的地很明确——云州。

他不知道白苏长什么样,只记得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他也不知道白苏现在过得怎么样,但他必须去。

这是一场跨越千里的报恩之旅,也是他在这个陌生古代世界里,为自己寻找的第一个坐标。

***

离开青州地界,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江柏刻意保持低调,混在人群中,像一个普通的游学士子。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大靖王朝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北方蛮族的战争,虽然取得了惨胜,但国内元气大傷,地方上盗匪横行,官府的控制力也大不如前。

这天傍晚,他抵达了一座名为“望江”的县城,打算在此歇脚。刚进城门,就看到一群衙役簇拥着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对一个卖炊饼的老汉拳打脚踢。

“死老头!让你交保护费,你敢不交?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这是我们张都头的地盘!”一个衙役叫嚣着,一脚踹翻了老汉的担子,炊饼滚了一地。

胖子便是那张都头,他挺着肚子,冷笑道:“不给钱,以后就别想在这望江城里摆摊!”

老汉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哀嚎着:“官爷饶命啊!小老儿今天就开张了半天,还没赚到钱啊……”

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

江柏眉头微皱。在前世,他是人民子弟兵,保护人民是他的天职。如今看到这般景象,他骨子里的正义感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但他没有冲动。他现在是沈青梧,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硬碰硬是下策,得用脑子。】

他悄无声息地挤进人群,目光在那张都头身上扫过。这家伙外强中干,脚步虚浮,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他身边的几个衙役也都是些地痞流氓,没什么真本事。

江柏的视线又落在了张都头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上。那玉佩质地不错,一看就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小小的都头能拥有的。而且,玉佩的样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他没有声张,默默记下玉佩的特征,转身离开了。

他在城里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栈住下,要了一碗阳春面。邻桌的几个客商正在低声交谈,江柏耳力过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了吗?知县大人的爱妾前几天丢了块祖传的玉佩,正全城悬赏呢!”

“可不是嘛,听说那玉佩是前朝的贡品,价值连城啊!”

“这要是找到了,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江柏心中一动,将那几人的描述和张都头的玉佩一对照,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同一块。

【一个都头,怎么会得到知县爱妾的贴身玉佩?这里面有事。】

深夜,江柏换上一身夜行衣——其实就是他那身青衫反过来穿,用锅底灰抹了把脸。他身形如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客栈。

凭着特种兵的侦察能力,他很快就摸清了县衙的布局,并找到了张都头的住处。

张都头的院子里,此刻正灯火通明,酒气熏天。他和几个心腹正在喝酒作乐。

“大哥,那小娘们真够劲!知县那老东西真是艳福不浅啊!”

“嘿嘿,再有艳福又如何?还不是被大哥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张都头喝得满脸通红,得意地大笑:“那小贱人,老子略施手段,她就乖乖把玉佩都送来了。等过几天,风声过去了,老子就把这玉佩卖了,换来的钱够我们兄弟潇洒好几年!”

【原来是通奸加盗窃。】江柏在屋顶上冷笑一声。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后半夜,酒席散去,张都头醉醺醺地回房睡觉。

江柏瞅准时机,从屋顶上轻轻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推开房门,闪身而入。张都头已经鼾声如雷。

江柏走到床边,出手如电,一记手刀砍在张都头的颈动脉窦上,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这种手法能让人瞬间昏迷,又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

他迅速地从张都头腰间解下玉佩,又在他房间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一个木匣子,里面是厚厚一叠地契和银票,显然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江柏将地契和银票全部带走,然后从容离开。

第二天一早,县衙门口的鸣冤鼓被敲响了。

一个“神秘人”将一块玉佩和一叠地契银票放在了鼓边,还留下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详细描述了张都头与知县爱妾通奸,并以此要挟,盗窃玉佩,平日里更是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种种罪行。

知县大人收到东西和信,气得浑身发抖。家丑不可外扬,但他更怕事情闹大,自己的乌纱帽不保。为了平息民愤,也为了掩盖自己的绿帽子,他当机立断,下令将还在宿醉中的张都头及其党羽全部抓了起来,打入大牢,罪名是“盗窃官物,欺压良善”。

至于那个爱妾,则被一纸休书,悄悄送回了娘家。

望江城里的百姓们一觉醒来,发现作威作福的张都头倒台了,无不拍手称快。那个卖炊饼的老汉也重新出了摊,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江柏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他将那些从张都头那里“借”来的银票,匿名分给了城里几个最贫困的家庭,只留下了足够自己前往云州的路费。

做好这一切后,他悄然离开了望江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对他而言,这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但这次出手,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行事准则——在报恩的路上,如果遇到不平事,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会顺手管一管。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那份曾作为军人的道义和担当。

他继续向西而行,前方的路,依旧漫长。

***

离开望江城,江柏走了十余日,进入了荆州地界。这里地势愈发险峻,官道也变得崎岖难行。更麻烦的是,这里是三州交界之地,官府力量薄弱,盘踞着大大小小数十股土匪,其中以黑风寨势力最大。

为了安全,许多行商选择结伴而行。江柏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一个前往荆州府城的商队。

商队的主人姓秦,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为人精明干练。他见江柏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沉稳,谈吐不凡,便也乐意让他搭个伴。

商队里除了秦掌柜和十几个伙计,还雇了八个镖师。领头的镖头姓周,人称“铁臂”周通,使得一手好刀法,在荆州地界也小有名气。

周通见江柏只是个文弱书生,腰间别着的还是一把砍柴刀,眼中颇有些不屑。只是碍于秦掌柜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

江柏也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他只是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这里是典型的山地丘陵,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森林,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这个周通,虽然看起来孔武有力,但警惕性太差了。队伍拉得太长,前后无法呼应,一旦被伏击,首尾就会被切断。】江柏在心里默默评估着。

果然,当商队行至一处名为“一线天”的狭窄山谷时,意外发生了。

“咻——!”

一支响箭划破长空,刺耳的呼啸声在山谷中回荡。

紧接着,道路两边的山林中,喊杀声四起,数百名手持刀枪的土匪从林中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虬髯的独眼大汉。

“黑风寨在此!识相的留下货物和女人,爷爷我饶你们不死!”独眼龙扛着一把鬼头大刀,嚣张地吼道。

商队顿时大乱。秦掌柜吓得脸色惨白。

周通还算镇定,他抽出腰刀,大喝一声:“弟兄们,结阵!保护秦掌柜!”

八名镖师迅速围成一个圈,将秦掌柜和几个伙计护在中间。但土匪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不止,而且个个凶悍。

“不自量力!”独眼龙冷笑一声,挥刀冲了上来。

周通迎了上去,两人刀来我往,斗在一处。周通的刀法确实不错,一时间竟和独眼龙斗了个旗鼓相当。但他的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快就有两名镖师被砍翻在地。

土匪们怪叫着,如同潮水般涌向了商队的货车。

江柏从一开始就没待在原地。在响箭响起的那一刻,他已经一个闪身,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他没有去看正面战场的厮杀,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局势。

土匪虽多,但阵型混乱,只是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在冲杀。而那个独眼龙,虽然勇猛,但注意力全在周通身上。

【他们的指挥中枢应该在后方。擒贼先擒王。】

江柏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投向了后方山坡上的一处密林。在那里,他隐约看到几个人影,其中一个似乎在发号施令。

他悄悄地绕到巨石的另一侧,如同一只壁虎,贴着山壁,利用植被的掩护,朝着那片密林摸了过去。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快,他便潜入到了密林中。只见林中站着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山羊胡的瘦削男子,他正拿着一面令旗,指挥着下方的土匪。

“二当家的,大哥和那镖头缠上了,我们是不是该让弓箭手上了?”旁边一个小喽啰问道。

山羊胡阴恻恻地笑道:“不急,等他们再死几个人,彻底乱了阵脚,再放箭不迟。记住,货物不能损毁,那个秦掌柜要活的,听说他女儿可是个美人胚子,正好抓来给大哥做压寨夫人。”

【原来主谋在这里。】

江柏眼中寒光一闪。他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握在手中。

就在山羊胡得意洋洋地准备再次挥动令旗时,江柏动了。

嗖!

一颗石子如子弹出膛,精准地打在了山羊胡握着令旗的手腕上。

“啊!”山羊胡惨叫一声,令旗脱手而飞。

另外三个土匪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江柏已经如鬼魅般冲到他们面前。

他没有用柴刀,对付这几个杂鱼,还用不着。

他一记干净利落的肘击,打在左边一人的太阳穴上,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紧接着一个侧踹,将右边一人的膝盖骨踹得粉碎。最后,他一把掐住第三个人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被掐住喉咙的土匪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

“不想死,就让他们住手。”江柏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土匪拼命地点头。

江柏松开手,那人连滚带爬地冲到山坡边,声嘶力竭地喊道:“住手!都住手!二当家的被抓了!”

下方的土匪们听到喊声,都愣住了,纷纷回头望来。只见他们足智多谋的二当家,此刻正被人用一把柴刀架在脖子上,而动手的,竟是那个他们谁都没放在眼里的青衫书生。

正和周通打得难解难分的独眼龙也停下了手,他不敢置信地吼道:“老二!怎么回事?”

山羊胡哭丧着脸喊道:“大哥救我!这小子不是人,是鬼!”

江柏提着山羊胡,缓缓从林中走出,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数百名土匪。他的眼神平静而冷漠,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滚出山谷。”江柏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独眼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自己谋划周密的行动,竟然会栽在一个书生手里。他怒吼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我黑风寨的闲事!”

“我只是个路过的。”江柏淡淡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滚。”

独-眼龙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他突然对身边的小喽啰使了个眼色。那小喽啰心领神会,悄悄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山坡上的江柏。

【找死。】

江柏一直用余光锁定着独眼龙的动作。在那小喽啰举弓的瞬间,他猛地一脚踹在山羊胡的腿弯处,山羊胡惨叫着跪倒在地,身体正好挡在了江柏身前。

嗖!

箭矢破空而来,正中山羊胡的后心。

“呃……”山羊胡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胸而出的箭尖,缓缓倒了下去。

“老二!”独眼龙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自己非但没能伤到对方,反而亲手射死了自己的二当家。

商队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山坡上那个孑然而立的青衫身影,仿佛在看一个天神。周通更是满脸羞愧,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之前是多么的有眼无珠。

江柏扔掉已经没用的“人质”,目光冷冷地看着独眼龙:“你浪费了最后的机会。”

说完,他从山羊胡尸体上拔出那支箭,搭在自己从旁边捡来的一张弓上。这张弓只是普通猎弓,但在江柏手里,却仿佛变成了神兵利器。

他没有瞄准,只是随意地拉开弓弦。

**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支箭矢带着风雷之声,跨越近百米的距离,精准地从独眼龙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射了进去,从后脑穿出。

**扑通。**

独眼龙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整个山谷,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剩下的土匪们看着自己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尸体,吓得肝胆俱裂。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鬼啊”,然后扔掉武器,哭爹喊娘地四散而逃,转眼间跑得一个不剩。

一场危机,就这么被江柏一个人化解了。

直到土匪们都跑光了,商队的人才如梦初醒。秦掌柜连滚带爬地跑到江柏面前,纳头便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周通和剩下的几个镖师也走过来,对着江柏深深一揖:“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恕罪!”

江柏将他们扶起,神色平静地说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始清理战场,收拾货物。经此一役,再也没有人敢把江柏当成一个普通的书生。他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秦掌柜执意要将酬金分一半给江柏,但被他拒绝了。他只说自己要去云州寻人,如果秦掌柜方便,希望能从他这里买一匹好马。

秦掌柜二话不说,立刻将商队里最好的一匹大宛马送给了江柏,还硬塞给他一个装满银两的钱袋。

江柏推辞不过,只收下了马,银子分文未取。

第二天,商队重新上路。江柏没有再和他们同行,他骑上快马,与众人辞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云州的道路。

经过黑风寨一事,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乱世,一味的低调并不能换来安宁。有时候,展露出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震慑宵小,让自己的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他的眼神望向遥远的西方,那里是云州的方向。

【白苏,等我。】

马蹄声声,绝尘而去。

***

骑马的速度比步行快了数倍。江柏晓行夜宿,一路向西,半个月后,便进入了蜀中地界。这里山高路险,栈道凌云,与中原风光截然不同。

一日,他在山间行路,天色渐晚,却找不到可以投宿的村镇。正当他准备在野外露宿时,却看到前方山坳里亮着一盏灯火。

他催马上前,发现那是一座破旧的山神庙。庙里生着一堆篝火,旁边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服,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他的左边袖管空荡荡的,显然是断了一臂。小女孩则依偎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个烤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

看到江柏进来,老人警惕地抬起头,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身边的一根铁杖。

“老丈,在下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宝地歇息一晚。”江柏翻身下马,对着老人拱了拱手,态度谦和。

老人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眉宇间有股正气,便点了点头,沙哑地说道:“自便。”

江柏道了声谢,将马拴在庙外的树上,然后走进庙里,在火堆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他从行囊里拿出自己的干粮和水袋,默默地吃了起来。

庙里很安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江柏注意到,那老人的坐姿极为端正,即便只有一条手臂,腰杆也挺得笔直,身上有股寻常人没有的肃杀之气。

【是个军人,而且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江柏立刻做出了判断。

“小兄弟也是去蜀州府的?”老人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在下要去云州。”江柏如实回答。

“云州?”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那可是个苦寒之地,你去那里做什么?”

“寻人。”

老人没有再问下去,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不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啊。年轻人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多谢老丈提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江柏得知,老人姓陆,曾是靖**中一名百夫长,在与北蛮的战争中失去了一条手臂,退伍还乡。他身边的是他的孙女,叫阿禾。他们的家乡在之前的战乱中被毁,如今爷孙俩是准备去蜀州府投靠一个远房亲戚。

聊起军中之事,两人的话匣子便打开了。虽然一个来自古代,一个来自现代,但军人之间的那种默契是相通的。从排兵布阵到战场生存,从刀剑拼杀到火器运用(江柏将现代的战术理论换成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说法),两人越聊越是投机。

陆老丈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对行军打仗的见解竟然如此深刻独到,许多观点甚至让他这个老兵都茅塞顿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啊!”陆老丈感慨道,“小兄弟这番见识,若是在军中,封侯拜将亦非难事!为何会是个书生?”

江柏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最高军事学府里学来的。

夜深了,阿禾已经靠在爷爷怀里睡着了。江柏和陆老丈轮流守夜。

后半夜,轮到江柏守夜时,他敏锐的听力忽然捕捉到庙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有情况。】

他不动声色地拍醒了陆老丈,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

陆老丈虽然年老,但警觉性丝毫未减。他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抱起熟睡的孙女,躲到了神像后面,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铁杖。

江柏则依旧坐在火堆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往火里添了几根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片刻之后,七八个手持兵刃的黑衣人如狼一般冲进了山神庙。

“动手!”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几把钢刀同时砍向了火堆旁的江柏。

然而,他们砍中的只是一个残影。

江柏早已在他们冲进来的瞬间,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攻击,同时顺手抄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反手就朝一个黑衣人的脸上砸去。

“啊!”那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脸倒了下去。

江柏得手不退,身形一矮,躲过另一把砍来的刀,手中的柴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如一道冷电,划破了夜空。

噗嗤!

鲜血飞溅,一名黑衣人的手筋被瞬间挑断。

这些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远非之前黑风寨的土匪可比。但他们遇到的,是江柏,一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王。

在狭小的空间里,江柏将格斗技巧发挥到了极致。他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出手都狠辣刁钻,专攻敌人的要害和薄弱之处。

躲在神像后的陆老丈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江柏只是纸上谈兵厉害,没想到动起手来,竟是如此恐怖。这哪里是书生,分明是一个杀神!

不过片刻功夫,七八个黑衣人已经倒下了一半。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知道遇到了硬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改变目标,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神像后面。

“先杀了那老家伙和小的!”

【声东击西?晚了!】

江柏眼中杀机暴涨。他最恨的,就是对老弱妇孺下手的人。

他脚下发力,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后发先至,追上了那名头目。

**“给我留下!”**

一声低喝,江柏手中的柴刀化作一道寒芒,带着破风之声,从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精准地刺入了那头目的后心。

那头目身体一僵,缓缓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柏,然后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剩下的黑衣人见头目已死,顿时吓破了胆,再也顾不上同伴,转身就逃。

江柏没有去追,他走到陆老丈身边,问道:“老丈,你们没事吧?”

陆老丈抱着孙女从神像后走出,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江柏,眼神复杂,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多谢小兄弟再次救命之恩。只是……老夫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追杀我们爷孙俩?”

江柏走到那头目的尸体旁,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林”字,背面则是一头猛虎的图案。

“虎卫军……林家?”陆老丈看到令牌,脸色剧变。

江柏问道:“老丈认得这个?”

陆老丈嘴唇颤抖,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愤:“何止是认得!当初在北境战场,我所在的部队,就是被林家的大帅林啸天当做弃子,用来拖延蛮族主力,最终全军覆没……我侥幸活了下来,却也成了残废。”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凄凉:“我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不肯放过我。定是因为我知晓他当年克扣军饷、通敌谋私的内情,怕我到了蜀州府说出去,坏了他的大事!”

江-柏沉默了。他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到如此惊天的军中黑幕。

“林啸天如今在何处?”江柏问道。

“他因‘战功’卓著,被封为镇西侯,如今正在蜀州府练兵,名为防范西羌,实则拥兵自重,俨然成了蜀中的土皇帝。”陆老丈咬牙切齿地说道。

【难怪。】江柏明白了,陆老丈这样一个知晓内情的老兵要去蜀州府,对林啸天来说,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所以他才会派人半路截杀,以绝后患。

“老丈,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江柏问道。

陆老丈惨然一笑:“还能如何?林啸天在蜀中势大遮天,我们爷孙俩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这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看着老人绝望的眼神,和一旁被惊醒后吓得瑟瑟发抖的阿禾,江柏的心被触动了。

他想起了自己那些牺牲的战友,想起了军人的荣誉和使命。林啸天这种败类,是军队的耻辱。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老丈,若你信得过我,就跟我一起去云州吧。”**

陆老丈愣住了:“去云州?”

“对。”江柏看着他,眼神坚定,“蜀州府,我们不去了。但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林啸天是镇西侯,我今天动不了他。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为死去的将士们,血债血偿!”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陆老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浑浊的老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郑重地对江柏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小兄弟高义!我这条老命,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

江柏扶住了他:“老丈言重了。我们是战友。”

“战友……”陆老丈咀嚼着这个词,热泪盈眶。

这一夜,山神庙里的篝火,燃得格外旺盛。

一个一心报恩的现代特种兵,一个心怀冤屈的古代老兵,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三个本不相干的人,命运在此刻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的前方,是遥远而未知的云州。

而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权势滔天的敌人。

这趟旅程,从此刻起,不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承诺。

***

带着陆老丈和阿禾,江柏的行程慢了下来。他们换了一辆马车,白天赶路,晚上则选择在安全的城镇或寺庙歇脚。

陆老丈虽然断了一臂,但一身武艺并未落下,手中的铁杖舞起来虎虎生风,寻常三五个大汉近不了身。有他同行,也省去了不少麻烦。而阿禾的乖巧懂事,则给这趟枯燥的旅途增添了许多温暖。

一路上,江柏从陆老丈口中,了解了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大靖王朝的军事、政治、风土人情,以及各地的势力分布。这些信息,远比从书本和传闻中得来的要真实和宝贵。

两个月后,他们终于穿过了蜀中,抵达了云州的边境。

和中原的富庶、蜀中的险峻不同,云州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荒凉。

这里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寒风凛冽。官道上许久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偶尔出现的废弃村庄和烽火台,诉说着此地曾经的沧桑。

“这里曾是大靖和西羌人交战的主战场,打了上百年。后来朝廷在西边设立了新的防线,这里才慢慢安定下来,但也早就被打成了一片白地。”陆老丈解释道。

江柏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有些沉重。白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一个孤女要如何生存?

他们进入的第一座城池叫“石风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军堡。城墙高大,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ą。城里的居民,大多是退役老兵的后代,民风极为彪悍。

江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开始打探白苏的消息。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只知道她叫“白苏”,来自云州,却不知道具体是云州哪个府,哪个县,哪个村。云州虽然荒凉,但地域辽阔,下辖十几个州县,人口也有数十万。想在这么多人里找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孤女,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连半个月,江柏走遍了石风城的每一个角落,逢人便问,但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小兄弟,别急。”陆老丈安慰他,“缘分到了,自然会找到的。我们就在这里先安顿下来,慢慢找。”

江柏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他租下了一个小院,暂时和陆老丈、阿禾住了下来。为了维持生计,他凭借着出色的箭术,每日进山打猎,将猎物卖给城里的酒楼,倒也能勉强糊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寻找白苏的事情却毫无进展。江柏甚至开始怀疑,白苏是不是随口说了一个地名?或者,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烦意乱。

这天,他从山里打猎回来,路过城门口的告示栏,看到那里围满了人。

他挤进去一看,是一张募兵令。

原来,最近西羌部落又不老实,时常骚扰边境。镇守云州的安西将军府决定招募一批新兵,加强边防。

募兵的条件很优厚,入伍不仅管吃住,每个月还有军饷拿。对于云州这些普遍贫困的百姓来说,当兵几乎是最好的出路。

江柏看着那张募兵令,心中忽然一动。

【如果我加入军队,就能接触到军方的户籍和情报系统,找人会不会更容易一些?而且,军队是集体,消息也更灵通。】

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军人。看到募兵令,他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开始沸腾。

回到家,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陆老丈。

陆老丈听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从军……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但你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人。去吧,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阿禾。”

江柏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便去了征兵处报名。

负责考核的是一个校尉,见江柏身材匀称,但并不魁梧,便有些轻视,让他去试试弓。

靶子设在百步之外。江柏拿起一张三石的强弓,随手拉了个满月,动作行云流水。

**嗖!嗖!嗖!**

三箭连珠,全部正中靶心红点。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校尉更是激动地冲了过来,抓住江柏的手:“好箭法!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沈青梧。”

就这样,江柏,不,沈青梧,顺利地加入了安西将军府的边防军,被分入了神射营。

军旅生活枯燥而艰苦,但对江柏来说,却如鱼得水。他严格遵守军纪,训练刻苦,无论是箭术、格斗还是队列,都远超旁人。很快,他便从一众新兵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上司的赏识。

他利用职务之便,开始查阅军中存放的各地户籍档案。然而,云州的档案在多年前的战火中损毁严重,残缺不全,他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白苏”的记录。

希望再次变得渺茫。

但他没有放弃。他一边训练,一边利用一切机会,向军中的老兵们打听。只要是来自云州各地的,他都会去问一问,认不认识一个叫白苏的姑娘。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江柏因为表现出色,被提拔为队正,手下管着五十号人。

这天,军中接到情报,有一小股西羌的斥候越过边境,在二十里外的红石谷附近活动。神射营奉命前往清剿。

这是江柏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他率领手下五十名弓箭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红石谷。他利用前世的战术知识,将手下分为三组,两组在山谷两侧设伏,一组作为诱饵。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那队西羌斥候很快便被诱饵吸引,进入了包围圈。

随着江柏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万箭齐发。

箭如雨下,西羌斥大乱。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早已落入了陷阱。

一场毫无悬念的伏击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二十多名西羌斥候被全歼,而江柏这边,无一人伤亡。

这一战,让“沈青梧”这个名字,在整个神射营乃至安西将军府,都声名鹊起。

凯旋归来,将军亲自设宴嘉奖。宴会上,江柏作为首功之臣,坐在了主桌。

酒过三巡,将军笑着问他:“沈队正,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真是少年英雄。本将很是好奇,你来从军,所求为何?是功名,还是利禄?”

江柏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将军一抱拳,沉声说道:“启禀将军,属下从军,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寻一人。”

“哦?”将军来了兴趣,“寻何人?”

“一个叫白苏的姑娘。她曾对属下有救命之恩。”江柏将自己被救的经历(当然,隐去了穿越的部分)简略地说了一遍。

在场的将领们听完,无不动容。

“原来是报恩。”将军点了点头,赞许道,“有情有义,是条汉子。你放心,本将会下令,让全军将士帮你一起留意此人。”

“多谢将军!”江柏心中感激。

宴会结束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军医忽然叫住了他。

“沈队正,请留步。”

“老先生有何指教?”江柏客气地问道。

那老军医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你说的那个叫白苏的姑娘……我或许,听说过。”

江柏的心,猛地一跳。

**“她在哪?!”**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老军医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几个月的寻觅,终于要有结果了吗?

老军医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先别激动。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认识的那个‘白苏’,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号。”

“代号?”江柏愣住了。

“是的。”老军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三年前,与北蛮的那场大战,朝廷曾秘密组建了一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医护兵,负责救治伤员。她们没有军籍,没有名字,每个人只有一个代号,大多是以草药命名。”

“而‘白苏’,就是其中一个医护兵的代号。她医术高明,心地善良,救过很多人。我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江柏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炸开了。

医护兵……草药代号……

他想起了白苏为他敷上的那些草药,想起了她娴熟的处理伤口的手法。当时他只以为是普通的村女,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原来……她不是普通的村女,她是一名军人!】

“那……那她现在在哪里?”江柏追问道,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老军医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满是惋惜地说道:

**“她死了。”**

“三年前,青州落雁坡一役,她所在的那支小队为了掩护主力撤退,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不可能!”江柏脱口而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沈青梧就是在那附近被劫匪打伤,然后被她所救。

如果她已经全军覆没了,那救了自己的那个白苏,又是谁?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事。

沈青梧的记忆里,白苏在照顾他的时候,虽然面黄肌瘦,但她的手,却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泥垢。一个食不果腹的农村孤女,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手?

而且,她当时喂给他的那张麦饼,口感扎实,和军中的干粮一模一样!

一个又一个的疑点浮现在脑海,串联成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猜测。

“老先生,”江柏的声音变得干涩无比,“你……你还记得那个代号‘白苏’的医护兵,长什么样吗?”

老军医想了想,说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很年轻,很瘦,但眼睛……对,她的眼睛特别亮,在伤兵营昏暗的灯光下,就像星星一样。”

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

江柏的身体晃了晃,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孤女,什么村民,都是假的。

那个救了他的白苏,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沈青梧在弥留之际,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幻想出来的……一个给他希望,让他撑下去的幻影。

他要找的人,他要报恩的对象,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这趟跨越千里的追寻,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笑话。

江柏站在原地,任由夜风吹拂着他冰冷的身体。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那双曾被老军医形容为像星星一样的眼睛,此刻却一片空洞。

他的信念,他在这個世界唯一的坐标,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

那晚之后,江柏大病了一场。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与人交谈。陆老丈和阿禾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与“白苏”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如此真实,那张麦饼的温度,那些草药的味道,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无法接受,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垂死之人的幻觉。

可现实的证据,又让他不得不信。

他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动力。

就在他心灰意冷,几近崩溃的时候,阿禾端着一碗热粥,走进了他的房间。

小姑娘把粥放在桌上,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江柏看着她,忽然想起了“白苏”那双同样明亮的眼睛。

【如果白苏真的存在过,她救我,是希望我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就算她只是一个幻影,那也是沈青梧求生意志的化身。我占了他的身体,就不能辜负这份生的希望。】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阴霾。

他要报的恩,或许不是对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对“善良”本身,对那份在绝境中闪耀的人性光辉的报答。

“白苏”或许死了,或许从未存在过。但她代表的那种精神,那种在乱世中依旧愿意向陌生人伸出援手的精神,是真实存在的。

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份善良,传递下去。

去帮助更多像曾经的沈青梧一样无助的人,去保护更多像阿禾一样弱小的生命,去惩治更多像林啸天一样的不公。

这,才是对“白苏”最好的报答。

想通了这一点,江柏的眼神重新恢复了神采。他端起那碗粥,一口气喝了下去。

“阿禾,谢谢你。”他对小姑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从那天起,江柏变了。

他不再执着于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身影,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军旅事业中。

他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果决。

他利用自己的现代军事知识,改进军队的训练方法,革新战术。他身先士卒,屡立战功,很快便从一个小小的队正,一路晋升为校尉、都尉,最后成为了安西将军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他用自己的军饷,在石风城里开设了一家免费的学堂,让那些像阿禾一样的战争孤儿有书可读。他还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医馆,专门救助那些无人问津的伤残老兵和贫苦百姓。

他做这些事,不求回报,也不为人知。很多人不理解他,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每救一个人,就仿佛看到了“白苏”的影子。

五年后,西羌大举入侵,云州告急。安西老将军战死,军心涣散。危急时刻,江柏临危受命,接管了安西军的指挥权。

他摒弃了传统的阵地战,运用游击战、运动战等多种战术,将十万西羌大军拖在云州广袤的土地上,打得对方疲于奔命,粮草断绝。

最终,在决战中,他设下奇谋,以三万兵力,大破西羌十万大军,阵斩西羌可汗。

此战,彻底平定了为患大靖百年的西羌之乱。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沈青梧”这个名字,天下皆知。

皇帝下旨,册封他为新一任的安西大将军,镇守整个西部边境。

而此时,远在蜀州府的镇西侯林啸天,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知道,那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成长为他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而他们之间,还有一笔血债没有清算。

果然,江柏在稳定了西部边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奏朝廷,呈上了林啸天当年通敌卖国、克扣军饷、残害同袍的全部罪证。

证据如山,铁证如山。

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最终,林家被满门抄斩,那些被他残害的将士们的冤魂,终于得以告慰。

陆老丈得知消息的那天,在牺牲的战友们的牌位前,长跪不起,老泪纵横。

处理完林家的事情,江柏站在石风城的城楼上,望着西边连绵的雪山,心中一片平静。

他花了五年时间,终于兑现了对陆老丈的承诺。

他的报恩之路,似乎也走到了终点。

他现在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成为了大靖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这天,他处理完军务,像往常一样,去城里的医馆帮忙。

医馆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着。是阿禾。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继承了江柏的意愿,正在学习医术,救死扶伤。

“江柏哥哥。”阿禾看到他,甜甜地叫了一声。

江柏笑了笑,也拿起草药,开始帮忙处理。

就在这时,门外送来了一个重伤的病人。那是一个从更西边的荒漠里被救回来的旅人,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

江柏立刻上前为他诊治。当他解开旅人胸口的衣物,准备为他处理伤口时,他的手,却猛地僵住了。

在那旅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用最普通的白苏草编织成的平安结。

虽然已经干枯发黄,但江柏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编织的手法,和他记忆中,“白苏”为沈青梧包扎伤口时打的结,一模一样。

江柏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手,抓住那个旅人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问道:“这个……这个平安结,是谁给你的?!”

那旅人意识模糊,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白……白苏……神女……”

“白苏?!”江柏如遭电击,“她在哪里?她长什么样?”

“在……在昆仑山的……神女峰……她……她救了我们……所有迷路的人……她……她有一双……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

说完这句话,旅人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江柏却呆立在原地,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她存在。

她真的存在。

她不是幻影。

她没有死在落雁坡。她活了下来,去了更西边,更苦寒的昆仑山,在那里,继续用她的善良,救助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她是大靖军队名单上那个“已阵亡”的医护兵,也是荒漠旅人心中救苦救难的“神女”。

她叫白苏。

江柏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回头,对已经长大的阿禾说道:“阿禾,这里交给你了。哥哥要出趟远门。”

阿禾点了点头,懂事地说道:“江柏哥哥,早去早回。”

江-柏走出医馆,翻身上马。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朝着西方,朝着昆仑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报恩。

他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一个让他在这個世界,找到了真正归宿的人。

前方的路,依旧漫长。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光明。

因为他知道,在那路的尽头,有一双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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